父亲50岁这年,突然火了。同村在深圳打工的年轻人给父母打电话:“网上很火的‘龙兽医’就是我小时候给咱家牛看病的那个兽医吗?”龙宣庆和父亲一起出诊,一路上父亲只要一按车喇叭对方就招手,“都不把我爸当外人”。
龙宣庆的父亲龙殿俊,出生于1973年,是黑龙江省巴彦县龙庙镇的一名乡村兽医。过去30年,他给牛正骨、洗胃、接生,龙庙镇周围800多户养牛户几乎都认识他。今年五月,回到家乡的龙宣庆记录下父亲的工作日常,将视频发布到短视频平台,龙兽医很快便走红网络。
“牛的所有病他都治”,牛肚子疼、感冒、发烧、腿瘸、结膜炎、不愿意睡觉……“反正就是牛的各种奇异现象”,碰到这些情况,养牛户都会给父亲打电话。
龙兽医曾算过,自己一年大概要掏3000次牛*,有时是掏牛粪,有时是给牛治病。龙宣庆曾经给父亲买过五六百元的棉鞋,但父亲说自己干的活“太埋汰”了,坚持让他把鞋子退掉。
父亲的手机24小时不关机,担心错失一条生命。龙宣庆回忆,之前有一头牛生病了,别的兽医治不了,碰巧父亲当时在城里赶不回来,后来牛死了,养牛户损失了数千元,父亲看到养牛户哭了,心里很愧疚,“他们看着你那可怜巴巴的样儿,就心里不得劲”。
救活一头牛,对养牛户来说意味着什么?在龙庙镇,牛是大部分家庭的经济来源和生活保障。和种地相比,养牛相对轻松且收益更高。
龙宣庆发现村里养牛的大多是留守老人,子女都在外地打拼。对他们来说,救活一头牛,就相当于保住了孩子的学费、子女结婚的钱和自己的养老钱,“反正各种钱都是从牛身上(出)”。正因如此,父亲更不敢懈怠,几乎随叫随到。
龙宣庆觉得这既跟父亲的医德有关,另一方面,农村圈子小,是典型的“熟人社会”,父亲面对自己的工作总有一种“不能见死不救”的责任感。
大学毕业后,龙宣庆在哈尔滨一家短视频公司工作,后来他离职创业,但管理公司不是他的强项,半年前他创业失败,不但赔光自己的积蓄,还搭上了父母的家底,另欠五十多万的外债。公司倒闭后,他在出租屋里待了八个月,不出门社交,整天打游戏、吃外卖,直到父母让他回家看看,休整一下。
龙宣庆自初中起便离家读书,他知道父亲是兽医,却不清楚父亲一天到底在忙些什么。因为兽医这份工作“太埋汰”,几乎每天都要掏牛*,小时候他常常被同学嘲笑,更是羞于提起父亲的职业。
这次回到家后,他却意外发现了父亲身上的闪光点。有次半夜他跟着父亲一起出诊,他形容这次经历“大受震撼”,“感觉以前那个比较窝囊、被人瞧不起的父亲,怎么突然‘光芒万丈’了?”
龙宣庆觉得父亲把自己的工作做到了极致,而如今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个程度。网友称父亲为“测孕神手”,手跟B超机一样准,问诊时他只要一摸,就知道牛怀没怀孕,具体还有几天能下牛犊。正是因为他把工作做到了极致,才能收获到极致的尊重。
每次接到养牛户的电话时,龙宣庆都以为天要塌下来了,结果父亲一到,都是小事儿。“网上有句话说‘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虚惊一场’,我爸就是制造虚惊一场的那个人,觉得我爸很伟大”。父亲那双曾被自己嫌弃的手,给农户带去了收入与希望。